守拙先生

- 牙医vs心理系高材生。老谋深算徐文祖遭遇恃靓扬威尹宗佑

- 此章又名“难道我这么甜还不配吃糖吗”（划掉）

第一章链接点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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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尹宗佑糊里糊涂地跟着徐文祖去酒吧的路上还在琢磨，为什么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想，要知道他小时候还挺害怕牙医的。

       徐文祖提出要听他小说构思的时候他本以为对方只是客套两句，没想到男人紧跟着来了一句：“请我喝杯酒？你家至少有啤酒吧？”

       前半句问题不大，但后面是什么打算？尹宗佑震惊，头一次见到有人能自来熟到这种地步。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天真到会把认识才一天的人领回自己家的样子？”

       徐文祖似乎也震惊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让你不快我很抱歉。”

       尹宗佑摇摇头：“没事，我知道您不是那意思。”但是下了一个大美人的面子总是让人有点过意不去，尹宗佑找补了一句颇有职业风范的玩笑话：“是说，你万一要是什么变态杀人狂不就麻烦了？”

       男人垂眼笑了笑，长长眼睫落在眼睛上，是十足温柔的样子，接过了青年那个多少有点不合适的玩笑：“警局的顾问也怕变态杀人犯吗？”

       “不是怕，而是我今天已经下班了，想让我加班请支付加班费。”

       敏锐地听出了对方的暗示，徐文祖轻轻一拍掌：“明白了，那今天就由我来请客吧。”

 

       回溯到这里的时候，尹宗佑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很低级的错误。他应该拒绝的是这个邀约本身，而不是拒绝一个错误的地点。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去你家”这个提议太出格以至于他分了神，他也不至于荒唐到跟自己才认识一天的牙医去喝酒。

       尹宗佑默默看了看和自己一起并排坐在吧台旁边的男人。

       假装妥协但实际上只是程度相对较轻的进攻……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如果这家伙确实是有意的，那就不能对他掉以轻心了。虽然尹宗佑也相当清楚自己素日就不是那种行事小心谨慎的人。

       男人察觉到旁边的视线，回头对他眨了眨眼。尹宗佑一下好像被那个wink烫到一样低头，哗啦啦翻了翻酒单，严肃地招来酒保严肃发问：

       “您这儿有蛋糕什么的吗？”

       酒保露出了噎住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们不提供甜点。不过您可以点含糖浆的鸡尾酒。”

       一旁的男人突然发话了：“威士忌。”

       酒保点点头转身去拿酒瓶，而尹宗佑立刻转身怒视他：“你在扼杀我的思维力和创造力。”

       “用糖来激发创造力还真是个有创造力的说法。而且我看你现在实在不需要思维力，你看起来好像几天没睡过觉了。”

       啊——假惺惺的男人，就好像刚刚在下班时间拽人来喝酒的不是他一样。尹宗佑垂下眼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徐文祖好像是误解了他的表情，把手里拿着的威士忌酒杯轻轻放在了吧台上。

       “怎么？熬夜写小说？”

       “……算是吧。”尹宗佑点头。他昨晚其实是无所事事看法医的鉴定报告来着，但是个中情况没必要和其他人说。

       “有麻烦？”男人又端起酒杯来，仰起颈项喝酒的瞬间喉结因吞咽而滚动了一下。

       尹宗佑把手肘撑在吧台上看着自己面前的威士忌。他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看不见。”他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

       “看不见？”

       那道视线从见面开始，好像就没有挪开。以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和熟识程度，男人亲切到有点诡异的程度了。

       尹宗佑四下看了看，随手指向一个正在往洗手间方向走的男人。“那个人，你看见了什么？”

       徐文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这一眼之后男人张口了：“不超过四十岁，公司普通职员，因为坐姿不良腰椎不好，弱点是......哦通俗讲应该是右边肾脏的位置，一击之下会直接跌倒吧。”

       尹宗佑眼睛瞪圆了看着他，徐文祖只是优哉游哉地任他打量。

       “你这种思维方式让我想起刑侦科的同事。不过，我是指，如果往这些特征之下更本源的东西去追溯呢？”

       “我只是对解剖和法医鉴定人类学略有了解而已，你说的本源是指？”

       电光火石间，青年的脑中突然掠过了什么，他挑了挑眉，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

       “你怎么了？”尹宗佑侧目，看见对方修长的手指扣在桌子上敲了敲。

       ——干脆试试他好了。

       人对于自己侧面的防备心是很低的，现下看来，这种情况并不是好事。尹宗佑索性转身，半托着脑袋面向徐文祖。“徐医生，您想不想知道，我这样看您的时候，究竟‘看见了’什么？”

       男人笑吟吟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说。”

       “你喜欢棉质的东西。”

       徐文祖点头。他发现这个青年有个习惯，只要他开始“分析”别人，就会立刻不自觉去掉一切敬语，好像是原形毕露。

       “那你知道对棉麻制品的嗜好意味着什么吗？”青年一瞬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哦，看你的表情。这意味着，缺失母爱。”

       “还有你的处事方式......徐医生，你是孤儿吧？怎么？收养的家庭不好待？现在自立门户了？”

       这是个相当刺耳的冒犯。徐文祖的微笑瞬间隐去了，过了几秒钟，他轻轻拍手：“不亏是心理学出身。很杰出。”

       防御。相当普通的反应，目前看来没有躁郁症或者情感障碍之类的征象。得到了上述结论后尹宗佑立刻决定转移话题，展颜一笑：“嗯。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人物的外貌还有习惯等方面和背后某些经历有着深层的联系。但我现在写的那个角色，感觉有断层。”

       “方便说说是什么人物吗？”

       尹宗佑重新转过身不再看他，右手捏着酒杯一口喝尽其中的酒液，然后眯着眼睛观察杯子上的纹路。

       “一个钢琴家——”

       “这个钢琴家表面上风度翩翩，但每次演奏会前夜，他要亲手、不用任何工具地掐死一个人，感受生命在自己的手中逐渐逝去。”

       “诶——”男人以手支颐，沉吟道：“也许是燃烧？”

       “燃烧？”

       “不是生命逐渐流逝，而是他捏住别人咽喉的时候感觉到，有火焰被点燃，这样如何？”

       尹宗佑想了想：“艺术和死亡的共通之处吗？”他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话又说回来，你好像......对文学也很有心得？”

       “我也很喜欢犯罪小说嘛。以前看过不少。”

       “那你喜欢哪个作家呢？”

       “钱德勒。”

       “真的假的？！”尹宗佑一声惊呼引得酒吧里一半的人都转头看他，但他完全没理会别人的目光，猛地逼近了徐文祖，盯着对方的那双深黑色的瞳仁：“你是说，雷蒙德·钱德勒？”

       “是啊，硬汉派的杰出代表。”

       这句话说完，青年好像是失掉了魂魄一样震惊地退回自己应在的安全距离。男人微笑地看着旁边的青年又是自顾自地摸侧脸又是拽头发，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天啊天啊天啊......”，一幅激动到晕乎乎的样子，半晌又重新抬头看向他，漂亮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一字一顿地说：

       “我、也、喜、欢、他。他的全集我看了不下五遍，全集！你喜欢哪本？”

       徐文祖笑容扩大了：“你问长篇的话，《再见宝贝》。”

       青年一拍桌子开怀大笑，简直像一个小男孩一样快乐得不得了，笑脸点亮了整个房间内的昏暗：“天啊，居然是《再见宝贝》！你也太奇怪了吧！不来点更硬核的吗？”

       徐文祖歪头，毫无障碍地背出了书中结局的一小段文字：“‘他爱她，她六年没有给他写信，他蹲大牢的时候一次都没有去探过监，可对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她为了赏金向警察告发了他，这对他来说也不重要。他出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几件像样的衣服，然后开始四处找他，可她却朝他的肚子里连射五颗子弹，她就用这种方式跟他说你好。’”背完之后，徐文祖淡淡地评价道：“既不巧妙也不机智，充满了阴暗和血腥，这还不够硬核吗？”

       尹宗佑听了，笑得直咳嗽，几乎要歪倒在吧台边，男人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让他稳住身形。

       “好好好。天啊这太有意思了，你这个人真的......有点东西。”青年举起杯子和他碰了碰：“那篇关于钢琴家的短篇写完之后我会拿去给你看的。”

       男人点点头，然后又看了看他的脸：“你喝醉了？”

       尹宗佑摇摇头，笑着站了起来：“没有，喝了一杯而已。不过我要先回去了，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一下。今天很高兴。”

       男人随意地抬手对他招了招：“好吧，那亲爱的再见。”

       已然背转身去的尹宗佑被这个新称呼又惊得僵了一瞬，但转念想到此人好像就这幅做派，便随他去了。尹宗佑到此时突然想起一个有趣问题，那就是那个男人持续盯着他看的时候，又“看见了”什么。

       不过没关系，他倒也并不很在乎其他人怎么看自己。

       他才是那个必须要看明白别人的人。

 

       尹宗佑刚刚走到公寓门口，手机就震个不停。他平时待人接物都随和坦荡，一天能有上百封信息要回复，所以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就极度厌恶有声音，手机万年开着震动贴身放，至于冬天衣服厚，他就干脆攥手里。他低头一看，见上面赫然显示是苏贞花的电话，便快速开门闪进房间接通了电话。

       “前辈，有消息吗？”

       “我刚刚把你要的资料发给你，你查收吧。”

       “辛苦前辈了。你怎么忙活到这个时间？”

       “也没有啦，一堆文书工作，顺便在附近喂了喂猫。经常碰到的其中一只猫今天没见到就去找了一下。”

       “哦，那找到了吗？”

       “没有。多少有点担心，最近网上好像爆出几次虐杀猫咪的事件。”

       尹宗佑嗯了一声，又说了几句挂断了电话，打开电脑开始浏览苏贞花发来的邮件。他之前推测那起分尸案的凶手有精神疾病，因此就寄希望于医院登记的病患档案。但真正能合上他描述的人不算多，他大概翻了一遍就扔开了。

       “那个人”不在其中。

       虽然他本来也不对这种垂死挣扎式的调查方式抱有希望就是了。

       犹疑再次回到了他的脑海中。分尸案和别墅杀人案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所为。分尸案的手法狂暴得多，几乎可以说，行凶之人的精神处在即将失控的边缘。但是尹宗佑就是清楚，那里有“他”的影子。时隔五年，难道“他”已经按捺不住到了这种地步？

       尹宗佑忍不住抓了抓头发，烦躁地在工作桌前打转。

       在房间不大的空地转了十来圈之后，他猛地沉进自己那张舒服的躺椅，拖到背对书架。这时他正对着公寓那一堵白墙，以要把墙面盯出洞来的气势盯了几分钟，他闭上了眼睛。

       邪门歪道。呸。尹宗佑嫌弃地骂了自己一句。

       假设。假设我就是“他”。

       我在那栋别墅里用一把随手捡的水果刀完成了精彩的谋杀，一家五口全部死在刀下。

       因为我在现场肢解了尸体，所以，会有大量血迹飞溅，因此我准备了厚的雨披。哦，还有鞋套。

       染血的雨披鞋套什么的，要收到大的袋子里带离现场。因为是暴雨，所以要有一辆车。

       全程不被拍到的可能性很低。除非我住的地方鱼龙混杂治安混乱。但是能够毫无障碍地进入豪宅区，说明我有不低的社会地位。（有不低的社会地位和体面收入但是住在治安混乱的地方？）

       没错，不见得是医生但至少是学过医。仪态端正不会引人怀疑。一定很早就意识到自己不是正常人。

 “完成”之后多少能克制一段时间。（五年？五年的时间做了些什么？我是个怪物，我要做些什么？）

       不是生命的逝去，而是火焰被点燃。人作为一种造物，处在生死边界，挣扎在行将熄灭的边缘。

       我监视这一切。我掌握这一切。

       “她就用这种方式跟他说你好。既不巧妙也不机智，充满了阴暗和血腥。”

       “那亲爱的再见。”

 

       尹宗佑猛地睁开眼睛。周围是彻底的黑暗和寂静无声。

       他迅速抓过自己的手机打通苏贞花的电话，接线的声音让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对面终于接通了，传来了苏贞花迷迷糊糊的声音：“宗佑...现在是凌晨四点......”

       “前辈，明天......不，我的意思是，天亮以后我陪你去找猫。”

TBC

一点啰嗦：其实我对司法机构尤其韩国是什么情况完全没了解，调查的程序上可能会有问题。宗佑与其说是心理学顾问不如说在这里表现得更像一个会用非常规手段的智囊。

几个因素的改动影响了他和徐文祖的相处模式。其中最表层的一点是他没有住在考试院，也不是刚工作的新人。但这个人物的基础会到后面才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