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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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笔记·《卡拉马佐夫兄弟》

五月中旬看完卡拉马佐夫我好颓废啊——颓废到今天,还是颓废。

这书我零零碎碎翻过挺多次了...这次又重读,只要看到伊万就眼泪扑棱棱往下掉。陀是一个会让人丧失一切写作欲望的作家,可恨就可恨在他一上手就到巅峰状态,怎么可能一上来写卡拉马佐夫一家在修室集会啊!那不就等于红楼梦把群芳开夜宴放到第一章?这已经不可思议,还要写伊万的宗教大法官、佐西玛的教诲,《正与反》这一部足够所有作家去自杀十回,他接下来还可以写德米特里的奔忙和宴会,还不够,还有伊万的梦魇,还有庭辩。我已死得不能再死。我和朋友说“还好陀这个该死的混蛋早死了,否则我必定提刀上门”,朋友说“排队杀他的太多了,可能排不到。”

这次看完之后我立刻去重读了加缪的《反抗者》。加缪写伊万那章写得很好,因为他极其接近伊万。不过他最后所提出的“南方思想”其实和陀的落点不同。加缪对于美德和节制是念念不忘的,但要说他所谓的南方思想真能解决什么问题,我不这么看。加缪首先就是个君子,他对“恶魔性”的关注仍然停留在逻辑层面,所以他对美的最终概念在我看来是不全面的,至于他想实现的“创造者的王国”在现实更是无从谈起。不过无论如何,《反抗者》是本好书,而且受《宗教大法官》影响极大,陀的读者可以去读一读。

行吧,其实下面才是正文,上面都是抱怨。但正文也很多抱怨。以后视情况可能会抽出《卡拉马佐夫兄弟》里面某些部分或者角色单独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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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拉马佐夫这书,真要谈的话我可以写上几万字,但在它的面前,一切评论、解读、诠释都不堪一击。记得是谁说过来着,“如果能焊接哪怕一寸的《卡拉马佐夫兄弟》,谁会去从事文学评论呢?”

       因此我将不去试图用粗陋的笔触勾画这本书,仅仅说我极其个人化的体验。这体验是混乱的,我只诚实地描述它。

       拉基津在修室之行后,对于卡拉马佐夫一家错误观察的长篇大论中只有一句真相:“父系是好色,母系是疯癫。”实际上,好色和疯癫并不能简单以词义进行理解(而我只是借用这一说法),他们奠定卡拉马佐夫们身上最主要的冲突,色情即灵与肉的矛盾,疯癫则是宗教情感与怀疑的矛盾。色情与疯癫一刻不停在个体身上拉锯,卡拉马佐夫们都承受这种撕裂。本书男主角阿廖沙,在这本尚未完成的书中(不妨看作卡拉马佐夫兄弟上半部),身上最显著的冲突其实是笃信和怀疑。陀没有直接让他来进行表述,而是设立了两个悲剧角色对阿廖沙的心灵(其实也是对读者)进行争夺,这两个角色当然就是伊万和佐西马长老。他甚至刻意让伊万说出“我实在不愿将你让给你的长老”这样的挑战宣言,正如他的思想是对于宗教压倒性力量的一次全面挑衅;同时,陀思妥耶夫斯基将宗教大法官和佐西马长老临终遗训紧挨在一起呈现,这些影响旋涡般席卷了阿廖沙的内心,直至他扑倒在俄罗斯的土地上。

       伊万对天国的挑战,重点在于“信仰自由”,信仰上的自由无法由孱弱的人类担负,故而人们终将抛弃基督。而在他对世界的观察之中,上帝要么无所不能却容许了恶,要么只承认善却无所作为,这两者都是不可接受的。伊万“恭敬地退还天国的入场券”,意味着他要求所有的人立刻得救,倘若有一个人无法得救,那就宁愿生活在地狱之中。可他还没有做出决定,他毕竟不是拉基津,也始终无法用目的将杀人这一手段合理化,所以他必定发疯。《卡拉马佐夫兄弟》一书在整体上的未完成让我异常痛苦,陀突如其来的死亡仿佛是施加给人类的诅咒。我仅仅想要知道,伊万心灵中所缺少的那种禀赋究竟是什么,他走得太远,为何他挣扎痛苦却无法完成“跨越”,他无法像阿廖沙那样在面临“神恩转头离去”之时开悟,也无法像德米特里那样在磨难中居然自行领悟到“所有的人都应对别人的不幸负责...我愿为所有的人前往(西伯利亚),因为总得有人为所有的人前往......”这种话语。在伊万的兄弟身上,几乎是毫无道理的横加于身的苦难都成为了神性试炼——唯有伊万,唯有他无法通过。

       我们所能读到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完成了反抗以及对于信或不信的道路的展现。阿廖沙需要前往尘世,因为他还没有领悟所有的“道理”,他不是从瑞士归来的梅诗金公爵:梅诗金出场时已经是完成态的耶稣,而阿廖沙还是见习修士。原本我会看到,阿廖沙如何在浪荡和挫折和叛离后最终回归,那会是陀所能提供的解决方案,我会看到他复原人可能经历的歧途,人如何“自我完成”道成肉身,孱弱的人如何面临信仰这一绝对自由领域中毫无界限的荒漠,至少是人如何在短暂的生命之火中承担撕裂。但现在只能遥远地幻想,以他的天才,这个回归和答案会多么有力。如果没有阿廖沙在尘世的经历,则佐西玛的教诲根本是无法理解的,至少是不近人情的。

       但我仍然觉得它好。所有的挑战、痛苦、撕裂、混沌、不合理,是一种无限趋近于“本质”的东西,而在那种趋近之中,表达了一种奇特的对于美的理解,那种美甚至可以超越善超越宗教和道德,陀思妥耶夫斯基称之为“无限的爱”。对此无限之爱我能理解吗?“恰如白昼观烈日,一无所见,却不禁泪流满面。(杨典语)”,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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