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拙先生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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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祖x尹宗佑】山中无恶事 05 上

05 上

       事实上在给徐文祖打那个电话之前尹宗佑算了一笔账。

       尹宗佑之前有过几任女朋友。他的女朋友都有三个共同点,一是性情温柔,二是长相漂亮,最后一个则是,这些性情温柔的女朋友最终都会主动和他分手,理由是:“我实在无法接受你甚至在和我吃一顿饭的时间里要讨论案件”。

       并不是说他当真工作狂到了那种地步,归根结底,每个人在关系中需求不同。但每到此境,他一概坦然接受,礼貌道别,从此做回朋友,照样百般照顾,体恤温柔。他女友们对他又爱又恨,不知该说他念旧还是说他没有心肝。但他到底有心肝,不至于闲来无事就去关心刚认识不足一月的人的感情状况。

       他没有喜欢过男人。他没有过比自己年纪大的恋爱对象。更不用说对方和自己总共见过四次面。尽管徐文祖对他的兴趣和好感表现得露骨,但他并不是非要咬这个钩不可,何况现在也许不是适合开展一段关系的时机。

       但是该怎么说。这男人实在是太对他脾气了。

       有说法是,当你遇见一个言谈三观兴趣等方面都和你无比契合的人时,只有1%的可能你遇见了灵魂伴侣,还有99%可能是,对方的智力情商阅历学识远在你自己之上,只是对方出于某种目的在向下兼容。

       首先,他不认为徐文祖的学养等方面能对他全面压制。

       然后是目的。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身上没什么值得对方谋算的地方。谋财?看在自己那颗蛀牙的份上,徐文祖可比他有钱多了。害命?那他还挺会挑人的,挑上了刑事科的顾问。至于美色......徐文祖自己恐怕还更奇货可居一些。

       反方面来想,徐文祖这男人实在罕见。要知道这世间的好东西岂止是不多,简直就是没有。所以作为一个头脑清晰的人,在遇见这种极品时,就要做好准备为之投入心血。*

       以一贯的干脆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又迅速问清了对方目前的现状,尹宗佑心满意足,晃晃荡荡出门了。

 

       这一天的经历乏善可陈。他本意要去查一个叫卞德忠的男人,结果发现此人居然住在考试院里,他兴趣就减了大半:他要找的凶手,即便不是精英阶层,也不至于落魄到要住考试院。不过他姑且还是假扮成穷学生要找住所的样子进去探查了一下,内部环境果然令他不敢恭维,住户素养也堪忧——卞德忠对他的第一句“问候”居然是拿着玩具枪对他打了一发子弹,结果被房东大婶呵斥回去了。傻笑的卞德忠刚刚钻回房间,又冒出来一个他的复制品。尹宗佑倒是非常淡然,双胞胎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玩意儿。至于他注意到有个男人脚上戴着性犯罪者的定位仪这件事更没什么稀奇了:他但凡有那么一丝的道德感乃至禁忌感,就不至于大白天大敞着房门看色情片。那叫下作。他平生最看不上的,都不是不择手段,而是下作。

       把考试院整层楼逛了一圈,默默评估完住户的状态后,尹宗佑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留下了没有招揽到住客而深觉惋惜的房东大婶。尹宗佑站在考试院门口,看着上面挂着的“伊甸”招牌,只觉得这大婶真幽默,她简直就掌握了“反讽”的精髓。

       不过,这个人员配置到底是令人有些不放心。这一带的环境又格外脏乱。他得想办法让上面增派人手巡视这附近,至少得更新监控设备。

       剩下两天平安无事,嫌疑人总算整个见完一遍,他去刑事科露了个面,确认没什么新情况后晃悠回家,前脚刚进家门,立刻接到了教授的信息。

       “小子,明天早上过来陪我下棋。”

       尹宗佑苦笑,下棋事小,老人精这是要检查功课来了。给老头回复完信息,尹宗佑正准备开灯,却突然顿住了。他此前看手机没有开灯,房门和地面间隔的缝隙投入了走廊的灯光,而从地面影子摇晃的状况来看,公寓门外好像有人在来回走动。

       但他刚刚进门那一路,可没意识到身后有人。

       对方似乎在家门口徘徊了几次,尹宗佑飞快把手机打开到联系人界面,一边屏气凝神放低重心听门外的动静。

       没有任何声音,走廊的声控灯很快熄灭了,这间小小的公寓只剩下窗外霓虹映射的光。

       他立刻冲到窗前,适应了昏暗的眼睛凝视着大楼出口的方向。

       这一片视野本就有限,又有植物遮挡,等了十分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尹宗佑抓了抓头发,完全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当真是走错的住户或者访客什么的,那就最好不过。如果是跟踪……尹宗佑皱眉,先锁门窗,然后站在入侵者的角度考虑了下,选定一个窗台旁边放个小塑像,底下倒扣铁盆,只要窗户被推开,立刻就有咣当一声巨响。做完这些防范之后,尹宗佑一头栽到床上,仔细想了想,觉得被跟踪的可能性不大。

       到目前为止除了教授和刑事科的人以外,都没人知道他在查什么案件,何况他查的时候没有公开身份,应当没有被人盯上的理由。若真是跟踪,恐怕是最不入流的那种跟踪狂。

       话虽如此,第二天他还是在门扇合叶的夹缝夹了两根头发,位置选得很低,轻易不可能看见。做完之后他直奔教授家。

       老头知道他早上要来,大门都没有锁,尹宗佑直接就穿过前面的小花圃进了室内,结果刚开门踏进去,一只手伸过来揪住他后颈,拎过去敲了一记爆栗。

       教授不知道是有什么秘技,每次敲人都格外疼,尹宗佑上学的时候没少被这么整治过,当下差点跳脚,怨忿地看了过去:“好疼啊师父……”

       “这么没有警惕心好意思抱怨疼?”老头狞笑,放开了他。

       这真不是没有警惕心,谁能想到德高望重的教授居然埋伏在自己家的门后,就为了给他个爆栗?你看看这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事吗?

       尹宗佑默然,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明智地没有把上一句话说出来。

       老头偷袭成功志得意满,趾高气昂地领着学生去了他的工作室:“既然你都怀疑到刑事科内部了,多少要拿出点觉悟。你怎么知道这门后一定没有出乎你预料的事情?锁着的房间你倒知道怎么去窥探,敞开的房间才往往更危险啊小子。”

       尹宗佑一惊,教授已经坐在了棋盘前,看他站在门口,冲他招招手:“还愣着干吗?你要让我一个人下棋吗?”

       尹宗佑只觉得现在不仅头疼,胃都要疼起来了。每次到这种时候,不先下个两三局教授是不会跟他正经讲话的。他本就算不上性子和缓,明知有要紧话要说还得学老狐狸的样云淡风轻喝茶下棋,简直是加倍煎熬。

       耐着性子下到一局半,己方已经没有几步好活,他撑着下颌思索未毕,听见教授道:

       “你之前说要去查嫌疑人,查得如何?”

       青年如获大赦,立刻把手里的骑士放了回去。

       “昨天刚刚见完。”

       “说说看。”

       尹宗佑回忆了一下,说:“那个叫池昌民的人。”

       教授略一思索:“你说那个体育老师。”

       “对。体格强壮,身高体型各方面符合对于凶手的侧写。喜欢体罚学生,在学校风评不算太好,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最重要的是,受害人遇害那前后几天他跟学校请了假,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教授点头,看了他一眼:“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你最怀疑的人不是他吧?”

       尹宗佑眉眼一弯:“您太了解我了。毕竟推理小说里出现的第一个嫌疑人都不是真凶。”

       老头给了他一个白眼。

       “刘基赫。那个在私人医院工作的药师。”

       尹宗佑顿了顿,发现老师没什么反应,于是继续道:“说实话,原本他在我名单上嫌疑不算靠前,所以我是前天才见到他。但是看见他那一瞬间……我觉得他太合适了。”

       “他其实体型偏瘦,但从线条看是常年坚持锻炼那种人,应该非常有力,从他的习惯站姿来看很可能学过至少一种搏击术。半年前养了一只宠物狗,但好像因为生病死了,这是他自己对邻居的说辞。这个人外表相当斯文,做事也很有条理,还是那种……”尹宗佑思索了一下,找到个描述的方式:“他是那种,懂得收敛锋芒的有头脑。我见了他两次,第一次我故意找他去拿了点药。我把处方单给他的时候,他接都没有接过去,只看了一眼就给我把东西找齐了——他可以倒着读字。摸清他值班时间之后,隔天我装作在便利店偶遇了一下。”

       尹宗佑露齿一笑,居然学到了一二分自己老师身上那种狐狸一样的气质。毛茸茸的小狐狸乖巧地双手捧着自己的茶杯:“这次可有意思了。他大热天穿着长袖长裤,我也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故意把一杯热咖啡撞洒到他身上。他一卷起袖子我就发现他手臂上有很细小的伤口。只有手术刀会造成那种深而窄的伤。当然,这个伤口很新,绝对和之前的案子没什么关系,但是什么药师会在业余时间和手术刀打交道?有不为人知小癖好的那种。”

       教授看他一眼,兜头一盆冷水:“到目前为止都是你的猜测。”

       “……我又不是瞎猜,我是不断缩小范围寻找所有的可能性。”

       老头不再纠结于此,转而问了个更实际的:“你预测他下一次行动时间?

       “除去案发时间延迟以及形事科查了三周,下一次大概在四周后,就是十月初。我同事们已经开始24小时监视这两个嫌疑人的行踪了。嗯,顺便说,监视是两人一组共同作业。”

       教授听出他的话外音,给了他一个“虽然你做得对但我不会夸你”的眼神。

       “我没有看到跟案件相关的报道。”

       “对,为防打草惊蛇,消息封锁了。”他应了一句,这次有点不敢看教授。

       这里面隐含着这样一层深意。案件若是报道出去必定人心惶惶,但凶手也可能会因此收敛一些,未见得月底当真动手。但刑事科没有把案件公布,只是借有抢劫发生的名义提醒市民谨慎出行,也就是说,他们冒着风险赌了一个确切的行动时间。

       他要赌这一局,但若是稍有闪失,就会多一起命案。

       虽然多一起命案同时也意味着多一重线索。他不知道教授有没有察觉到他的想法。但不论怎么说,他并不是不在乎人命。他只是用一种更冷酷的方式去在乎而已。

       不过有一个点总让他如鲠在喉。他第一次看见刘基赫的时候,觉得有一点眼熟。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既然他想不起来,多半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而说到大热天穿长袖,倒是让他想到另一个人。

       徐文祖把今天最后一个病人送到诊室门口之后,一眼就看见之前扬言要躲自己几天的青年靠在不远处的墙上,抱着手臂冲他笑得眼睛弯弯。

       徐文祖看着尹宗佑走过来。青年今天穿了浅蓝色的牛仔裤和白T恤,单肩背了个黑色的

       书包,朴素干净的样子。初看和平时他去工作时没什么区别,但总觉得更……

       更天真纯粹了。

       该说不愧是心理系的高材生吗。徐文祖暗暗挑眉,此人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这种类型有偏好的?

       “所以尴尬时效是三天哈?”

       “如果你不专提这壶不开的水的话,我们的交谈应该会愉快很多。”

       徐文祖一笑,简直是荒地上骤然开出朵摇曳生姿的花:“我印象中今天亲爱的没有预约?”

       “我不是来看牙医的。”尹宗佑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小说。还记得吗?介不介意我用一下你诊室的电脑?”

       徐文祖立即把他往里让,一边随意问了一句:“怎么知道我今天在?”

       青年笑盈盈抬手一指,正指向墙上贴着的值班表:“小小伎俩。一旦解释就不足观了。以后我要适当保持神秘。”

       尹宗佑把自己的手机连上电脑,点开了一个文件,然后把屏幕前的座位让给徐文祖。徐文祖从善如流坐下,开始读青年之前提过的那篇关于钢琴家的小说。

       尹宗佑坐在一边,眼神晃来晃去。

       之前他问过徐文祖为什么穿长袖,对方只淡淡说了一句:“我手上有烫伤。”尹宗佑就立刻不再追问。他知道那是什么人的杰作。而徐文祖显然也清楚他心里有数。

       他那篇小说最近刚刚写完,开头和过程中规中矩,结局却有些反常规。拥有杀人犯阴暗面的钢琴家最终没有被警方抓住。他在自己家附近的一座很小的教堂里,背对神像饮弹自杀了。

       最后一个部分,是钢琴家一路从家中走到教堂,密集的心理活动。这是他选择自毁的自我宣言。

 

       『他动过停手的念头,也确实那么做了。后果是,他再也无法演奏他最钟爱的那些作品,那些乐句死掉了,再也无法呈现出应有的精进勇猛。在音乐学院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老师在课上询问什么是创作和演释的永恒主题,全班哗然,只有他站起来说出了正确答案。是爱与死。

       评论家盛赞他拥有“精湛的技巧,从容的头脑和令人目眩神迷的激情”,听众爱他,爱他带来的无上感官刺激,但只有在杀死别人的那一瞬间,他才真正获得了那种爱:他放开失去了生息的颈项,指尖滚烫,流淌出灵感的音符。他感到自己可以再一次去爱整个人类。

       他的演奏会是凝聚的死亡的火焰。为什么肖邦最甜蜜的旋律中暗藏崩坏的预兆?因为最精巧的构建本来就等待撕裂,那是一切智慧一切造物的裂帛之声。善是紧张的,唯有恶使人放松。*

       而所有听众都分享他对于谋杀的激情。

       外面那群蠢材还在追踪他,但他们永远不会成功,他们甚至穷极一生都无法触及他的衣角。他的面前是雕像,童贞的圣母流下了眼泪。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眼泪。他背过身去表示绝对的拒绝。神杀死了他,十诫终结了他的艺术生涯,而一个艺术家的生命不应该比他的创造力生命更长。

       他扣下了扳机。』

 

       徐文祖轻轻地鼓起掌来。

TBC

*“世界上的好东西岂止是不多,简直就是没有。”这句话厨出自王小波《我的舅舅》。但他后面不是付出心血,而是“随时准备为之付出生命”
*“善是紧张的,唯有恶使人放松。”此句戏仿杨典《陀翁注疏》“爱是紧张的,唯有恶使人放松”。

学音乐的朋友请不要模仿。我的建议是好好练琴。

小说沟通现实和虚构,即便小说中的小说也是如此。

为什么是05上,因为这个场景我还没写完(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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