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上请在合集观看...
有梗不用是为贼(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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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祖轻轻地拍掌:“很光彩。我很喜欢。虽然结局也没有抓到真凶这一点完全超出了一般推理小说的范畴,但的确非常有意思,尤其是教堂自杀那个主意,恶毒得可以。”
“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你是夸我还是骂我了……”
“当然是真心实意地夸你。普通人连恶毒都毫无可观之处。”
他说得诚恳,尹宗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虽然对方的夸奖有点“独特”,但他还是谦道了一句:“啊…还得谢谢你的提点。燃烧直接走向结局。”
徐文祖倒不跟他客气,略微颔首,一边滑着鼠标,一边说了一句:“你好像下意识地站在了钢琴家的一边。”
青年正把玩着自己纤细的指头,语气淡淡道:“我可以站在任何角色的任何一边。我理解他,爱他,也可以让他死掉,这是我的创作基础。”
男人有些讶然地看他,然后笑起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正准备关掉文件的时候,突然轻咦了一声。
“这是……”
尹宗佑凑过去一看,男人正好点开了另一个文件,标题是《山中无恶事》。
难得遇到一个对推理小说这么感兴趣还和自己谈得来的人,尹宗佑倒不介意他点开了自己的草稿。不过,该说不愧是同为钱德勒的粉丝吗……青年回答:
“哦,是的,我用了钱德勒的一个中篇的标题。但这个故事是取材于几年前的别墅杀人案。”
徐文祖的表情从“感兴趣”调整为了“非常感兴趣”:“别墅杀人案不是一直没有侦破吗?都快成为都市传说了。”
青年纠正他:“哪里是快成为,是已经成为都市传说了。快六年了,你知道吗,警署内部对于‘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有另一个形容方式居然叫‘这可太别墅案了’……”
男人看青年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垂了眼往下浏览,过了一会儿,转头问他:
“这个罪案现场的场景,是当真有这么回事还是你改写的?”
尹宗佑拖着旋转椅坐到他旁边,看了看男人指的地方。
那是他小说中描写的案发现场。
别墅杀人案的凶手将凶器水果刀放在了一只断手中,一并放置在切好的果盘旁,但作为主角之一的警探却推测,那个刀也许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是和切好的水果作为一个整体,而是用刀尖指向墙上的一副画像。
那副画是达芬奇的《岩间圣母》。
“场景是确实存在的。我看过现场的照片。但后面……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不能百分百肯定。顺便说我当年甚至想半夜掩进现场去查看,警察太粗心,封锁现场的时候已经有细节被破坏了。”
徐文祖笑起来:“那亲爱的后来进去了吗?”
“没有。我跟导师打听这个案子,被他发现这个想法的时候他罚了我一份书单。大概每周2-3千页的材料,每个月他要抽查我即席论述,持续了整个学年……我可太惨了。”
那双注视着他的桃花眼微微弯了起来。男人转过脸,继续往下读。
『《岩间圣母》的画面是秀美而阴暗的。画面中圣母、圣子、约翰、天使,都伸出了自己的指尖,圣母的左手伸向幼年耶稣,而耶稣伸手祝福约翰。而现实中刀尖稍微向上抬起,指向了耶稣的指尖。
这是一个对于达芬奇的血腥戏仿。警探心下了然:他要找的那个人是个狂妄分子,他把杀人当成做艺术。』
“精彩的构思,亲爱的果然具有天生的才华。”徐文祖看向他,眼神带着灼热的欣赏之意。“但是你好像没有写完它?”
“因为我怎么都想不通一件事,那片区域,就算是当天有暴雨预警行人少,怎么可能监控录像什么都没拍到,也没有任何有用的证词。我想不出逃离的方式,所以这一篇就搁置了……快三年了吧。我一直在等待“某种”东西的出现。”
“某种东西?这个说法真笼统。”
“也许……灵感?啊,俗气的借口,真正的写作从不依靠灵感。”
“那依靠什么?”
“本能。”
徐文祖抿唇一笑:“你一定要写完它,哪怕是为了完成你自己。而且想象一下,若是这一篇出版,碰巧还被那个凶手看到,想必很有趣。”
尹宗佑托腮想了想,也不禁莞尔:“连环杀手看到警署顾问为自己立传……是有趣。没准我会被那个人嘲笑。”
“没准你会收到一张致谢卡片,上面写着'给我最亲爱的鲍斯威尔。”*
这句玩笑让尹宗佑皱了一下眉,一种古怪的既视感闪过,但这个尚不清晰的思路并没有被他抓住。他伸手在空中虚虚做了个抓握的凌厉手势:“那我正好可以通过他送来的证据追踪到他。”
徐文祖笑得更开心了,他突然伸手扣住了青年的手指,把那只对男性而言异常漂亮纤细的手拢在了自己的掌心。尹宗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要把手抽出来,徐文祖已经拉近他,低头把下颌放在了他肩头。这是一个近似拥抱的姿势,他下意识绷紧了。男人优美而平和的声音响在自己耳边,居然带上了那么几分虔诚的意味。
“我相信,亲爱的。会好的。会很好很好。”
尹宗佑疑惑,犹豫了一秒,听见男人轻轻喟叹了一句:“我真是喜欢你。”
心脏好像在胸腔里做了个后空翻,又落在了什么柔软泥泞的地方。尽管这句话徐文祖其实不是第一次对他说了,但徐文祖这样的男人绝不是池中物,和大部分人不同,他绝不会因为别人的审视心虚,而这一次他避开了眼神接触,此时出口的话才是真心。青年迅速领悟到这一点,想要退后看看男人的表情,男人却固执地不肯面对他,还像哄小孩子一样摇晃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一瞬间他有一种错觉,面前这个穿着白衣的男人像一只最名贵的美丽的鹤,没有人类可以接近他,而这只鹤此时收拢了翅膀被他拥在怀里。于是就任由他去。
连日的奔波疑虑和对于跟踪者的隐忧袭上来,他好像猛地被疲倦击中了。男人还是靠在他肩膀上,青年想,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真是万幸。
好累。
在心里默数了十个数字之后,尹宗佑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喂,抱够了吗。”
男人淡然道:“还没。”
“……?!”青年咬牙切齿:“放、手。”
徐文祖忍俊不禁,依言放开他。
青年面上有一点羞色,似乎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方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样子。徐文祖赏玩了一下对方的表情,才主动开口帮他解了个围:“你刚刚那个关于钢琴家的小说倒让我想起一个不错的去处,有兴趣再陪我喝一杯吗?”
“诶,你不用晚上回去休息一下吗?”
“所以要喝点酒啊。”
虽然有一点想答应,但尹宗佑还是纠结了一下:“……我不要再喝醉了……”
“那就喝无酒精的饮料。”男人不由分说直接推着他出了门。
总觉得又一次被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了。
尹宗佑默默地跟着徐文祖坐车来到了闹市区,但是对方却左拐右拐到了一个非常僻静的角落,面前出现了一段向地下延伸的平整石阶。男人毫不犹豫地信步向下走,发现尹宗佑还站在台阶上,冲他招手:“入口在这里。”
青年跟了上去。
这是个非常隐蔽但也非常讲究的入口。窄窄一道玻璃门并不是正对着台阶,而是稍微偏了一些,对着墙壁。尹宗佑侧头一看,发现玻璃门透出的暖光和隐在墙壁顶部的照明灯辉映,照出墙上刻着的的一段拉丁文。
并不是说他认识拉丁文,他只是碰巧认识第一行。
Lacrimosa, dies illa.
这好像是……安魂弥撒的固定歌词?哀哭经?*再往门口看,只有一个很小的牌子,上面写着“赋格”,看来是这个酒吧的名字。
他悄悄对徐文祖说:“所以安魂弥撒和赋格有个鬼的关系啊……”
“别太挑剔,亲爱的,这只是个酒吧。”徐文祖说完率先走了进去。
尽管在门口吐槽了一下这个造作的装修,但进门之后尹宗佑还是忍不住惊叹了一下:他知道为什么要从地下开入口了。这个酒吧带地下部分统共应该是三层,但里面的楼层却是被整个打穿的,天花板显得极其高。屋顶和墙壁都是深色,照明装得很巧妙,抬头看只能看到一片星星点点的白色亮光,哪里好像都在闪烁,仿佛是望不到尽头的夜空。
对这种极度浪费的装修方式相当中意,尹宗佑满意地收回视线,看见徐文祖跟女服务生说了几句,就直接带着他去到了大厅深处一扇门前,旁边的小名牌上写着“视听室”,徐文祖示意他先进去。
视听室和外面的装修正好相反,整个房间布置显得紧凑简练。青年随便转了转,研究了一下里面那些看起来天价的音响设备,发现自己对此毫无头绪,这时门被打开了,徐文祖抱着一堆黑胶唱片走了进来。
男人打开唱机:“一组小小的问答,请按第一反应回答。”
尹宗佑坐到黑色的沙发上,顺手抓了个抱枕抱着:“来。”
“古典时期还是浪漫时期?”
“浪漫。”
“德奥还是俄派?”
“德奥。”
“正统还是偏执?”
这一次青年犹豫了一下。
“偏执。”
男人点点头,抽出了一张唱片:“好,那就是这个。”
钢琴第一声极度紧张尖锐的和声出来那一秒,尹宗佑喟叹了一声,闭上了眼。
“说真的,虽然明明知道不可能,但我有时候都会想,你是不是已经认识我好几年了。”
“刚刚的三个回答划出的范围并不大。”男人坐到他对面,这次把酒单递过来,尹宗佑接过来看了看,又扔回给他,一幅任君摆布的样子,诚实道:
“有钱真好。”
“喝酒的地点我倒从来无所谓。”徐文祖笑了笑,然后随手翻了翻,又出去了。
青年挑眉,顶着一副小资产阶级做派说这种话,呸。然后他又闭了眼。
男人拿着饮料和零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毫无风度可言地歪在沙发上,一副要倒毙的样子。这次他坐到了青年旁边,伸手拉他起来:“起来吃东西。”
尹宗佑被拽起来,兴致缺缺地拣了一片玉米片扔进嘴里。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青年一看,上面显示苏贞花的名字。他看了医生一眼,对方对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一边周到地把音响调低了。
即便如此尹宗佑还是站了起来,假装随意地在室内走动,借此离男人稍远一点。他甚至压低了一点声音:“前辈,有消息吗?”
他见完嫌疑人之后就直接回了刑事科,把池昌民和刘基赫的情况一股脑倒给车成烈,要车成烈安排人手24小时监视,另一方面,他让苏贞花去查这两人六年前在哪里,做什么工作。
苏贞花在电话那头说:“我查到他们的信用卡记录。池昌民是三年前来的首尔,一直是当体育老师......此前——”
“好了下一位。”
苏贞花被他一噎,顿了顿,继续道:“刘基赫六年前在仁川。他来首尔时间更短,只有两年。”
“好的,我明白了,辛苦前辈。”青年说完,立刻就要挂电话,被苏贞花阻拦了。
“诶等等!你查这个到底是为什么?”
“证实一些想法而已啦。”
“你怎么每次都神神秘秘的......”苏贞花叹了口气:“你那边有音乐声?不在家里吗?”
“嗯。和朋友在一块。”
青年挂掉电话之后发现徐文祖一直看着他。
“工作真那么累?”
“还好。”尹宗佑想了想,补了一句:“你如果最近还要去恩贤区那边见朋友的话,稍微小心一点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青年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说出来,含糊道:
“之前不是说了有虐猫的事件吗。”
徐文祖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我明白了,所以其实亲爱的是在调查恶性案件。”
这个人是真的不太好糊弄。尹宗佑默默咂舌。尽管第一天看见徐文祖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是个心思很重的人,不过他在某些诸如搭讪之类事情上又表现得情商不及格。
“......是。但这种事情涉及机密请你谅解。总之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男人轻飘飘回答道:“哦,我最近大概不会去恩贤区。”
“嗯?”
对方但笑不语。
尹宗佑挑眉,又把那摞唱片抱过来,看一张赞叹一张:“诶这张我听过CD”“这个超棒但是之前没听”“哇怎么还有指挥签名!”徐文祖随口附和过去,青年看完,抬头问:“所以你喜欢哪个作曲家?”
“莫扎特。”
“一般回答这个的人不是刚刚入门的爱好者就是浸淫已久的行家高手。”
“亲爱的可以猜猜我是哪种。”
尹宗佑瞟他一眼,心想这有什么好猜的。“我猜你是个唯天才论者。”
“这我倒没想过。可能有一点儿。更准确的说,我觉得因材制宜很重要。”
“其实还是变相的唯天才论……”协奏曲正放到钢琴的华彩,青年突然住了口。他神情恍惚了一瞬,然后张口道:“好了,可以换唱片了。”
“剩下的乐章不听了吗?”
“我只喜欢第一乐章。准确说只喜欢那么几句。之后他没法重现了,他的热情消耗了他。”
徐文祖喝了口自己的酒。“我没想到你会那么......懂行。”
“如果你一直生活在其中,有那么一个瞬间突然会明白的。何况我敢写钢琴家,多少还是做了点功课。”
“是吗?”徐文祖笑着跟他碰了碰杯。
无所事事地闲聊消磨了一个晚上之后两人在路口分道扬镳。男人在他转身欲走时突然凑近前来,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喉结。青年疑惑,却是毫不退缩地看着他。徐文祖看起来心情大好,一个字都没解释,轻笑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尹宗佑一路顺当回了家,到了家门口的一瞬间他收敛了面上的表情,蹲下来查看了一下门缝,发现早上故意留下的头发还在原来的位置,才稍微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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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鲍斯威尔,英国作家,现代传记文学开创者,被誉为传记之父。
注2:哀哭经(Lacrimosa)也译作泪经,实际上是常规弥撒的固定歌词,而不是安魂弥撒特有的。剧中曾经用过莫扎特《安魂曲》里那段著名的哀哭经。另外文中提到的赋格酒吧及其装修还有视听室和大量黑胶是真实存在的...为避免广告嫌疑...这里就不多说了。当然我描写得更浮夸了一点。
注3:他们听的是Schumann Piano Concerto in A minor, Op.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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